0x2C 通向未知之路（3）

FBI警告：纯属虚构

“右脚重，左脚轻，20°八字脚，每走两步晃动一次...”， 小五心里默念，汗水开始流入眼睛，但是不敢抬手隔着防护服弄一下，他不知道第八区防长的抬手姿势是怎么样的。穿着密密实实的白色防护服，徒步走了十几公里，虽然夜里清冷，他依然又饿又累，浑身冒汗。多亏这件特制的防护服在暗处留了很多通气孔，他的脸罩不会积上水汽。几个包子揣在怀里，一个水壶挂在腰间，引出一根吸管到嘴边，他时不时吸上一小口。

感觉像宇航员，小五心里想。他小时候在家里的书里看到过阿波罗11号登月宇航员的故事，他们就是这样喝水的，那时候他喊着说好好玩我也要当宇航员飞向火星。月球已经有人去过了，他要去一个没人去过的星球。他记得当时爸爸妈妈对视了一下，眼神复杂。几年后他明白了父母眼神蕴含的话。

不过，现在他走在了人烟绝迹的马路上，跟宇航员一样，去探索前面未知的道路，这让他找回了童年的一点点梦想。“该死，好像步伐有点走错”，小五赶紧收回思绪，集中注意力盯着前方。这条路线他已经熟记于心，跟爸爸在自制的沙盘上反复推演，考虑各种突发情况。根据爸爸从地网观察到的情况，这条线路摄像头最少，路程最短，而经过的小区的防长身高都跟小五差别不大。当然，这些防长都挺着大肚腩，身材臃肿，不过穿上防护服之后，都看不出区别。防护服是严禁私人拥有的，爸爸曾经动过念头在维修机房的时候偷一套，但是风险太高。妈妈想出了一个好主意，她把家里的几十个白色垃圾袋拆开，发挥她的针线功力，缝合成一件连体服，用另外一些蓝色的塑料袋拆开做成花边，拆开家具里面一块透明硬塑料当脸罩，远远看居然能以假乱真。代价就是后面几个月里只能用塑料纸包住垃圾，到了楼下的垃圾桶边上，看周围无人把这些垃圾塞入其他居民的垃圾袋里面。

他不禁想到妈妈，在出发之前，她眼泪强忍不住，搂着他，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，怎么也看不够的样子，眼泪扑扑掉在他脸上。爸爸看着，过了几分钟，轻轻地分开他们，跟妈妈说：“不要太激动，影响孩子的心态。”妈妈点了点头，抹干眼泪，站到了爸爸身后。爸爸把一把锋利的小刀挂到小五的腰上，”这把刀是我大学毕业的时候一个同学送给我的，他去了大洋彼岸，你到了外面野外生存用得上。万不得已，不能伤人“。他向小五伸出手，跟小五重重地握手，冷静地说：“今天是你的成人礼。出门之后，一切靠自己随机应变。” 小五举起右手敬了个礼，看着爸爸憔悴苍白的脸，说：“你们多保重，我们到了那边，再见。”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，怕再说一句眼泪就忍不住，他看见爸爸平时冷峻的眼睛里，似乎也滚动着泪珠。听着门外一片寂静，他悄无声息地拉开一道门缝，钻了出去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幕之中。

紧锁的大门边上围墙破败，裂开了很大的一条缝，只是从来没人敢穿越，甚至不敢靠近，所以后来门卫都省去了，当然这笔费用还是继续申报领取。墙周围一排排的摄像头组成了一道虚拟的防火线，但是今晚它们不再发出蓝幽幽的光。根据爸爸在居委会听到的信息，就在今天夜里，小区所有的摄像头进行升级，暂时停止工作。

从裂缝钻出去的那一刻，小五强忍着不回头看，他害怕看到黑夜里那栋居民楼里面亮着灯的房间，害怕自己突然失去了勇气。他也想起了棒子，这个小区里面唯一认识的朋友，无视距离令，跟他在放风的时候偷偷躲在摄像头照不到的角落里面，分享他爸做的小饼干，海侃胡扯他们想象出来的游戏人物，听到张真人巡逻的脚步声赶紧散开逃匿。棒子，再见。

站在大街上，小五感觉有些眩晕，可能是因为全身密封，可能是因为一阵紧张，也可能是空荡荡的马路给他的不适应。这马路看着干净整洁，路灯明亮，路边的梧桐树，矮灌木修剪整齐，好像定期有人过来清理过。可是没有一点生气，连一只野猫野狗都没有。每个路口都架着一排排摄像头，冲着各个方向，强烈的灯光让他有点睁不开眼睛。

这就是外面的世界，他心里想，跟他从家里偷藏的禁书里看到的有些像，又有些不像。

一个摄像头正转向他，对着他，底下一个红色的灯开始闪烁。他感觉自己有些颤抖，然后本能地切换进入第一区防长模式，沿着路线镇定地走下去。摄像头一直盯着他，红灯跳动了一分钟，熄灭，转回了原位。

第一区的成功给了他莫大的信心，后面几个区都走得挺顺利，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防疫兵，也没有碰到正牌的防长。毕竟在深夜，毕竟这么多年，人们已经习惯在划定的区域里面活动，早年逃逸事件的严重后果，已经让人不寒而栗。

现在，他站在第九区的边界上，看着血红色的数字9，和头顶上的摄像头。这防区较小，拥有12个小区，6万人口，只有一公里，穿过就到了野外森林，钻入芦苇丛中，他就彻底跟这个城市告别了，告别他过去的16年。未来，他将跨越大山大河，向南而行。每天，爸爸盯着他做俯卧撑，引体向上，负重深蹲。他们演习过很多次野外求生的技术，观摩过埃德斯塔福德的冒险，那是在断网之前爸爸在硬盘上保留下来的。他现在随身携带了打火机，水壶，和一把锋利的小刀，肯定比赤身裸体的埃德要强。

他冷静地回想了一遍第九区的技术要领，让酸疼的脚稍微活动了一下。已经走了5个小时，天快亮了，不能做过久停留，他开始往前走。头顶上的摄像头开始转向他，红灯闪烁，一直跟着他的脚步。

“唰唰唰..."，清晨的路面上只听得到他的脚步声。突然，那个红灯越闪越快，远处传来一阵哔哔哔的警报声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飞奔而来。

小五脑袋嗡的一声，血往上涌，全身僵住，左手扶到腰间藏着的小刀。随机应变，他心里念叨，前面跑来一群疫兵，一模一样的装束，看不清脸，一个个子较高的跑在前面，大声喊道“站住，你违反了紧急法案第96款第22项。“ 他们离小五3米的距离停下来，喘着气，罩子里面都是水汽。

高个的首领一边喘气一边说：”该死，看不清，叶...叶德财是你吗，你害得我们跑这么老远的路。你给我记住，你现在不是9区防长了，过了12点就不是了，你已经被管委会撤职了，你还敢跑出来，哈哈，太好了，我王...王...王武清要跟你算清旧账。“

小五拔出刀，猛地冲了过去，把王武清撞倒在地，后面的一群人吓得让开了一条路，小五风一般冲了过去。王武清爬了起来，喊道开枪啊你们这些废物。众人慌忙抬起枪，可是面罩上水汽迷茫，只能乱放了几枪，然后跟着追。

小五感觉心都跳出来了，几颗子弹啪啪打到了身边的梧桐树上，警报大作。他跑得飞快，不停在各个路口转向，后面的追兵被越拉越远。就快到郊野防线了，只有100米，越了过去，追兵就会停下来，他们不敢跨越这条线，不管城内城外，都是划域而治。小五知道那边草丛的铁丝网有一段大的破洞，是一些野生动物弄出来的，迎头两个卫兵正从路口跑过来增援，挡在前面，对着小五举起了枪。小五喊道：”我是王武清“， 两个卫兵楞了一下，眨眼之间小五已经奔到跟前，寒光一闪，尖刀冲着左边的高个子卫兵颈部而去。“别伤人”，爸爸的话闪过，小五忙将刀尖一偏，唰一下从这个卫兵脖子边划到肩膀，将防护衣撕开。这卫兵吓得呆住了，小五顺手将他的Mini-14扯了下来，枪带挂在划开的防护衣上，将半身拉开来，露出一张吓得蜡黄的脸，满头汗湿的头发耷拉在脸上。右边那个卫兵回过神转身准备开枪，小五一脚将高个卫兵踹到他身上，两人一起跌倒。

趁此机会，小五钻入草丛铁丝网的破洞里面，爬过去，手里的枪带却挂在了铁丝上。回头看见那个卫兵爬了起来，举枪向他瞄准。另外一位晃悠悠地站了起来，用手甩开粘在眼睛上的湿哒哒的头发，持枪的卫兵突然瞥见一个没带任何防护的人站在面前，吓得惊叫起来，将枪口转向他。高个卫兵楞了一下，惊恐地发现自己完全暴露在空气中，按照紧急法案是要被销毁处理的，他立即扑倒对方，两人扭打起来。

小五赶紧用刀切断枪带，连滚带爬钻了出去。钻过一片芦苇荡，发白的天际线上，一轮殷红的太阳正使劲地挣脱束缚，随着砰的一声响，它跳出了地面，刺眼的光明穿透了薄薄的云雾。

- 2022.5.21